雷山苗族與蚩尤文化

    一、一個苗寨名，一種永遠的期盼在雷山縣丹江鎮，有個古老的苗寨叫“陶堯”。“陶堯”是順著苗音用漢語寫下來。其實，“陶堯”應寫成“當尤”。“當”是苗語，其意是“等待”；“尤”就是“尤公”。譯下來就是“等待蚩尤帝的地方”。“當尤”是個古老的苗寨，是苗族著名歌手和詩人唐德海老人的家鄉。這個地方是典型的高原中的壩子，四面群山環繞，中間一條河淙淙流淌不息。河兩岸是肥美的稻田，過去這裡的河畔是一排排灌田的水車，白天夜晚轉個不停。在壩子邊的群山腳下，坐落著八座苗寨，層層吊腳樓櫛次鱗比，在苗寨的上面又是層層梯田，直至山梁之頂。按父子連名制“當尤”的歷史已有60多代人，可以說這裡的苗民是唐宋年代就遷進來了的。原來的寨上人合居於現在的“治安”堡這個位址上，寨名為“當尤陽旺”。清雍乾時，清政府“安屯設堡”，把“陽旺”安成“治安”堡，給清屯軍居住。當時的苗民在清政府的壓迫下，無奈地遷到“當尤”這裡來，期盼蚩尤老人顯靈護佑，能過上好日子。幾百年來，“當尤”民眾沒有等來蚩尤帝，但等來了共產黨，使陶堯的民眾改變了命運，過上了幸福生活。而陶堯的苗民與治安的屯軍漢民，經過幾百年交往，也從相互不理解中到相互交往，乃至到如今成了朋友，還互相通婚，民族團結的花兒在這裡開放。當然，在黨的領導下生活越來越美好，但苗族懷念蚩尤帝的情結卻沒有改變，“尤公，你的後裔懷念你！”；

    二、雷山苗族古歌唱到許多苗族祖先開創歷史的故事，“尤公”就是其中的一個苗族古歌，是苗族祖先開創歷史的歌，其中提到許多苗族先祖的名字，諸如“耇耶”、“耇羅”、“耇尤”、“耇九賞昂”、“耇把雅”、“耇卜由”等等。有首《人類繁衍》的苗族古歌，是這樣唱的：“我們看遠古，遠古實在遠。請問在遠古，誰來闢天地，天才成為天，地才成為地？誰來造人類，才有男有女？誰來主婚配，才生生不息？誰來煉銅鐵、打刀斧砍山，打犁尖耕地，才有村有寨？……”答唱的是：“有耇九賞昂，能吃九槽粑，吃七桶生魚，他最有力氣，把天往上推，把地往下踩，才有天和地；耇耶造人類，才有男有女；耇羅主婚配，要男跟女配，要女配男人，才生生不息；耇尤煉銅鐵、打刀斧砍山，打犁尖耕地，才有村有寨，才有稻養人……”這裡唱的“耇尤”就是尤公，就是我們祖先蚩尤，是他能發明冶煉術，煉銅煉鐵，讓民眾開山造田，砍樹建寨，打犁尖犁田，帶領苗族民眾打獵、採野果，從事農耕稻作。所以，在歷史的長河中，在為逃避壓迫和殺戮中，苗族民眾從中原遷徙到大西南，仍然不忘尤公教給的農耕稻作技術，仍然叩石墾壤，開闢田園，建立村寨，成了如今的千里苗寨。所以尤公功績和好處，苗族民眾用古歌代代相傳，至今不忘！；

    三、懷念尤公，苗族民眾許多人名都喜取為“尤”在苗族的生育文化中，給出生的嬰兒取名，是一件既慎重又隆重的事情。一般是小孩出生三天之後，都要從房中抱出門來，讓其第一次看到天地，然後給孩子取名字。一般給女娃取名，都以花草菜蟲的名取之，把所取之單名與父名連在一起，便成了一生要呼喚的名字。而男孩的名字則以金銀銅鐵木石橋岩為名，然後再與父名連之。從筆者所知道的許多苗族名字中，沿用老祖先的“耶”、“羅”名的，為數很少很少，但以“尤”為名的都比較多，幾乎每種輩數的男人，都有以“尤”為名的。比如在陶堯村幹乃則這個苗寨，民國初年有個名叫做“尤”的人，非常聰明能幹，是陶堯一帶有名的寨老和理老；到了剛解放成立新中國後，這位“尤公”有個曾孫子，又名“尤”名，長大後雖然苗族文化名聲趕不上其祖公，但也完成中等學業而當小學教師，倍受學生尊重。此人不管在小學、中學讀書，或者在教師的崗位上，有不少人從未呼叫他的學名，而特呼叫其苗名，他一出現，呼叫“尤”“尤”之聲隨之而來。這種親切的叫法實際是對苗族遠古的“尤”公的一種懷念，一種崇敬。這些苗名叫“尤”的人，每個苗寨都有兩三個人以上；

    四、書名情結2004年，雷山縣人民政府要寫一本關於雷山苗族文化為內容的書，以對雷山的苗族文化旅遊作宣傳。當時由筆者組織了楊耀奎、潘定發、李國章、薑宏芳、張希成等同志寫稿，經兩個月的材料搜集，認真寫作和修改，寫出了一本20多萬字的文本。內容覆蓋整個雷山苗族文化的內容。文本集成以後，筆者與時任縣旅遊局長楊昌洲同志討論文本題目。經楊局長我倆再三斟酌，把文本題目定為《蚩尤魂系的家園》。後因經費問題，時任人大主任的周正光和人大副主任楊耀奎奔走，與時任貴州省國防教育辦主任，雷山永樂人士岑應奎相商，岑君再閱稿修改，請時任副省長正正福同志作序，岑君拿錢把書由貴州人民出版社出了。《蚩尤魂系的家園》于2005年苗年節開幕時，在會上宣佈正式發行。此書內容涵蓋雷山全部苗族文化，深得讀者熱愛，特別是此書成了民族學、苗學等學者的搶手貨，有人把它稱為雷山苗族文化的知識全書。筆者有次出去旅遊，因飛機未按時到位而滯留侯機室，於是我踱步至售書廳，有一書櫃陳列有多種苗族文化書籍，我諮詢售貨員圖書銷售狀況，她答曰：“還是《蚩尤魂系的家園》好銷。”

    雷山苗族草根學者對蚩尤文化的研究，雷山是一個坐落于深山峽谷中的小縣，在民國和民國以前，由於地理區位的隱蔽，屬山高皇帝遠，林密野獸多的偏僻荒蠻之地。然而，這裡居住的苗族非常懷根戀祖。民國時期，在雷山西江千戶苗寨中，就出了一個梁聚五先生，非常執著於苗族歷史和苗族文化的研究，被稱之為“黔東南苗學先驅”之一。他從青年時期就悉心搜集資料，解放初期寫成的《貴州苗族發展史》，可以說是第一本敘寫苗族歷史的專著。他在該書第二篇第一章第一節上，以“蚩尤三大發明”的醒目標題，敘說論述了“蚩尤在歷史上的偉大功績”。他論證說：“上古時代的人民，知識尚屬幼稚，多少毒蛇猛獸，常常向他們找麻煩。他們每天所過的生活，真是緊張極了！因為稍一疏忽，便受毒蛇猛獸的威脅，而且危及他們的生命。如果有一個人發明了一件東西，可以控制毒蛇猛獸，或者對於人類生活上有些幫助的話，大家沒有不稱他叫聖人，擁他做天子的。能夠發明一件東西，尚且稱他為聖為神，如果發明兩件或三件以上的東西，便更值得人們崇拜了。而苗族始祖，九黎之君的蚩尤帝，就有三件偉大事業的發明。王桐齡氏說：‘當時苗族文化，相當發達，第一發明刑法；第二發明武器；第三發明宗教。後來漢族所用之五刑，兵器及甲胄，而信奉之鬼神教，大抵皆苗族所創，而漢族因襲者。’（王桐齡著 中國民族史第四頁）這些發明，固然有賴於蚩尤的才力；然而促進三大發明的成功，又不能不說是九黎苗族的努力。因為一件偉大事業之發明，絕不是憑藉個人，在那裡面壁虛造；而是根源於大多數人類的總要求。的確，苗族在當時，對於刑法ヽ兵器和宗教，他們是非常迫切！為要說明這理由，我們須得看一看宋文炳氏一段話。他說：“1ヽ苗族文化，在現代似無可稱述，惟作五虐之刑，曰法。爰為劓刵椓鯨越茲麗刑。”是刑法為苗族所發明，漢族沿襲其用；2、兵器，史稱“蚩尤好兵作亂，作力戟大弩。”又管子地數篇“蚩尤受金作金。”蚩尤在黃帝時，為苗族酋長，是兵器亦為苗族所發明；3、宗教，楚語：“少皞之衰，九黎亂德，民神雜揉，不可方物，夫人作享，家為巫史，無有要質，民匱於祀”。是宗教又為苗族發明的。兵器乃自衛工具。刑法、宗教，亦維持社會治安不可缺少的東西。此三件，均為苗族發明……。”

    雷山苗族學人在梁聚五先生之後，陸續出現了許多研究苗學和研究“蚩尤文化”的人。特別是1998年雷山苗學會成立以後，雷山許多草根苗學學者，在對蚩尤文化的研究和探討中，做得更加廣泛和深入。如楊耀奎、潘定發、李國章、毛祥等人，就是雷山草根學者中的皎皎者。如楊耀奎的《蚩尤 ― 深受歷代帝王和民眾崇敬的先祖》；毛祥的《蚩尤與苗族人文精神》；李國章《蚩尤及苗王服散論》等等，這些論文從史到今，從戰爭到農耕稻作，從空間到時間，都較全面地科學的闡述。雖然我們的草根學者的文章沒有科班學者那樣的洋洋大觀，旁徵博引，學術味濃厚襲人。但是草根學者自有他們的單純質樸，感情趨勢，對始祖蚩尤帝尊愛有加。從他們的文章中彌漫著的是低碳的，具有鄉土氣息的學術味。